最忆当年缺书时

最忆当年缺书时

高一2班王子清家长王朝鲜

我从小便喜欢一个静静地坐着看书，虽然没有读出“大雪拥门读禁 书”的雅士境界，也没有看到书中自有的“黄金屋”和“颜如玉”，但渴望读书的强烈欲望是我少年生活的铭心记忆。由懵懂初开的山村野童到步入社会的城籍乡民，从小小的连环画到厚厚的大部头，我一本一本地读了过来。是书，伴随我走过了困顿而饥肠辘辘的少年时代，引导我走出了亲切而贫穷的小山村，走上了父老乡亲羡慕的工作岗位。

对于一个山里的孩子来说，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，爱读书无疑是一件十分不幸的事。那时候，国家正处在极度困难的煎熬之中，物资匮乏，就连学生们的课本也无法正常供应。上小学时，我用的课本都是老师们用铁笔钢板和小油印机为我们油印的小册子。薄薄的小册子，纸质又不好，等不得一周“念”下来，我手中的“课本”就早已粉身碎骨了。没有了课本，于是，我们就凭着记忆，每天跟着老师摇头晃脑地读书，声音荒腔野调，老师也无可奈何。父亲说我是在念“天书”，当时不懂，现在想来反倒觉得父亲说得很好。

记得那时虽没有上学的课本，但由革命样板戏改编的连环画册却是有的。于是，看“小人书”便成了我童年生活的重要内容。尽管一本连环画才一毛多钱，但对我来说，拥有自己的“小人书”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，因为家里实在太穷了。为了看别人的一本“小人书”，我用自己弱小的身躯，帮有书的同学家打过猪草、拦过羊、推过石磨，可怜兮兮地就是为换那一睹为快的读书权。而书的小主人却常常是百般地难伺候，有时，一本小书正看到热闹处，主人一声“不许看了”，心儿就晃荡好些日子。其实，小山村里能看到的也就是《红灯记》、《地道战》、《闪闪的红星》等有限的几本书，但我们却把它们看了一遍又一遍。

后来，“四人帮”倒台了，我也上了中学。然而升入中学的喜悦很快就从我们脸上消失了，因为中学还是没有课本，全校仅任课老师和几个同学手中有旧教材。这样，每天晚上，我们几个同学便围着一盏小煤油灯，就着借来的一本教材，抄写课文。《白杨礼赞》、《藤野先生》、《一件小事》、《狼》……等等，都是我们一个字一个字抄写的。寒冷的冬夜，硬是被我们那群山里的孩子抄出了缕缕暖意。第二天清晨，当我们捧着自己手抄的课文朗读时，心里十分高兴，读得也十分认真。

学校有个小图书馆，里边有不少“十年浩劫”中劫后余生的书籍。于是，跑图书馆就成了我中学时代的最好记忆了。《吕梁英雄传》、《创业史》、《苦菜花》……等等好书，我就是在这个时候读到的。那美丽的徐改霞终于没有嫁给能干的梁生宝，让人现在想来还能记起当年惋惜的心跳。那时候，学校参加社会劳动的时候很多。每每此时，我就主动应下给校办农场放羊的活计，因为这个差使可以不随班到几十里外的山里头修梯田、挖林带。等到参加劳动的大队人马一走，偌大的校园，就剩我一个人了，我每天将羊赶到山坡上，看着羊儿欢快地在草地上嬉逐，听着坡下小河叮咚的流水，沐浴着细柔的山风，读着那一本本令我爱不释手的书，身心难以言表的愉悦。就这样，我读呀读，送走了一个个贫穷而苍凉的日子。书籍把我引向一个无比美好的世界……

很快，我就从中学毕业了，加入到了父老乡亲的劳动行列。日出而作，日落而息。劳作一天，当夜幕降临的时候，我就独自坐在门前的沟边，望着黛黑的山峦发呆。心中常想，什么时候能再有书读，那该多好啊！一次，母亲让我提了一篮子鸡蛋上集去卖。卖完鸡蛋，顺便去百货商店称盐。可一进商店，见货架上还有书籍卖，我的脚步便挪不动了。最后，终于经不住诱惑，用卖鸡蛋的钱买了一套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《红楼梦》，盐自然是无钱称了。当我忐忑不安地回家说明情况后，母亲什么也没说，只摸了摸我的头，就又忙她手中的活计了，但我分明看见母亲转身时，眼里闪闪发光的泪花。那一月，我们全家人吃了一月没盐的饭菜……

    现在回想起来，那缺书的年月确实很苦很苦，但那时的生活却留给我印象最深最深，她教会了我应该怎样过好每一天，也让我每每在懈怠时能徒生无穷的力量！